節譯:台灣政治經濟研究會
譯按:本文為國際記者組織(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Journalists, IFJ) 於2006年發佈的記者工作調查報告〈Changing Nature of Work: A Global Survey and Case Study of Atypical Work in the Media Industry〉的節譯。該調查顯示了全球新聞工作者工作性質變遷的軌跡,刺激我們正視非典型工作者的處境,以及思考變局下新的團結策略。相對的,台灣新聞業界內的勞雇關係也在調整,腳步似乎不及「全球趨勢」,但整體產業近年的衰退,表現為2000年以來大小報社的關門導致的裁員潮,直接衝擊了工作者的就業穩定性,並壓低了在職工人的薪水福利。就此結果論,國內外似乎相差不多,但我們必須注意台灣工作者的團結契機與條件具有的特殊性,未必與此趨勢的前因相同,值得進一步分析釐清。而究竟我們的工作者勞動屬性為何?全面的調查也還有待進行。
過去二十年來,媒體產業因全球化、民主化、以及科技變遷的浪潮,經歷了重大轉變,勞動市場的結構隨之調整,工作的組成與雇用關係(employment relationship)都與過去不同。新聞記者與媒體工作愈來愈是以非典型與短期方式被雇用。
2004年十月,在瑞士日內瓦召開「資訊社會的工作與性質」三方會議(The Tripartite Meeting on the Future of Work and Quality in the Information Society: The Media, Culture, Graphical Sector),建議應對媒體產業中持續變遷的工作關係進行調查。2006年六月,日內瓦召開了第95次國際勞工會議(International Labour Conference),會後亦得出類似結論。在2005年國際勞工會議的會前會上,國際勞工組織(ILO)命IFJ對媒體產業內工作性質的調整著手調查,以供2006年的會議討論之用。
這個調查之所以重要,是因為新聞工作性質的變遷對民主社會的發展影響甚鉅,因此IFJ調查的重點之一在,工作變遷對新聞自由、工人權益與專業義理上產生何種作用。除了全球性地針對非典型工作進行調查,IFJ的澳洲分會也提出了詳細個案研究報告,頗值得參考。
◎媒體產業的非典型勞動現象
所謂的非典型工人(atypical worker),指其雇用契約為定期,或非全職。包括有:短期且持續換約(short-term rolling contracts)、外包工(subcontracted work)、非正式工作(casual work)、臨時工(temporary work)、自由工作(freelance work)。其中所謂自由工作者(freelancer)較特殊,具自雇性質,出售一己的服務或工作成果給不同雇主,其間缺少長期合作關係。像是特約記者(stringers)、特派員(correspondents)可屬此類。
根據調查,IFJ各國分會下,總數約有30%以上的記者為非典型雇用,但IFJ分會對之瞭解甚淺。非典型雇用下的工作者,所得由資方單面決定,通常是按件計酬(按字數或篇數),也很難享有與正職員工同樣的待遇。自由記者(freelance journalists)通常與資方口頭約定所得與條件,沒有正式契約,最多同時受雇於四家媒體。
依IFJ分會回報的統計總合,屬非典型工人者共83000人,約占總會員數的34%。而這83000人中有71%屬自由工作者。非典型工作者的薪資主要以時間、字數或稿量計算,多數(70.7%)的自由工作者傾向以稿計酬。酬勞則多由雇主單方認定(65.9%),只有26.8%經協商議約。並且不令人意外的,大部份非典型工作的所得水準低於正職(73.2%)。
在就業保障與福利上,非典型工人享有的也差於正職工人。比如當多數正職工人享有懷孕假(87.8%)、病假(853.4%)與年休(85.4%)時,享有相同待遇的自由工作者(以及其餘非典型工人)僅分別為12.2%(12.2%)、9.8%(19.5%)以及9.8%(12.2%)。但例外的是,有六成五以上的自由工作者享有結社權(right to association)不被打壓。
調查結果發現,記者的雇用關係日益脆弱與不安定,工作強度持續增加。雇用條件經由團體協商的傳統也漸拆毀,由個別受雇者與雇主的單獨議定的個案則數量漸多,特別是在亞洲與拉美地區,雇主藉此規避正式員工應得之社會保險責任。隨著國有媒體私有化浪潮的推進,愈來愈多的資深記者被剛畢業的菜鳥記者取代,後者的勞雇關係許多屬短期的、非典型性質。同時,過去五年來(2006年以前),記者的平均實質所得也在降低或遲步不進。
◎對新聞品質的衝擊
這些趨勢傷害了新聞品質,危及了媒體作為社會看門狗(watchdog for society)的角色。調查指出,不穩定的勞雇關係減損了批判性調查報導的質量,媒體所有權的集中化,以及外部壓力都會助長新聞媒體的自我檢查與犬儒文化。當成本與廣告量愈益成為經驗者念茲在茲的事情,編輯的決策也就愈難獨立。更糟的是,低薪逼使記者收紅包美言受訪者的案例,所在多有。當問到受訪者非典型工作與新聞自由、新聞自主(journalistic autonomy)間的關係時,答案顯得分歧,但被問到是否同意非典型工作可增進自由與自主的程度,答不同意者仍占多數。
在澳洲,由「媒體、媒樂與藝術協會」(Media, Entertainment & Arts Alliance)(以下簡稱協會)所做的調查指出,其下會員從式非正式工作(contingent work)者達總數的70%,將近16000名。關於新聞工作,1980年以來報紙改為議題導向的排版策略(topic-based sections),自由工作者的數量陡增,雜誌也有類似趨勢,成為媒體產業近年來撙節成本的慣用手法。最大的兩家報業集團Fairfax與News Ltd.自1999起編輯人員遇缺不補,並且推行人事精簡計畫,餘下工作由非正式工作者扛起,但新舊人事汰換後經驗無法傳承,員工士氣大受打擊,許多有抱負的工作者不得不離開,還在線的工人負擔更多工作,但薪資卻在倒退。協會指出,由麥肯錫(McKinsey & Co.)這類一心向錢看的顧問公司直指報紙是「將被網路新媒體淘汰的恐龍,獲利走低,終將滅絕」,所以建議報業儘速裁員並停止再投資。他們提出的企業管理方案,以為同樣品質的新聞「產品」可以由更少更便宜的工人所生產。但事實不然,裁員後的新聞品質只是每況愈下。根據協會的調查,非典型勞動的數量增加,已成趨勢。
雖然各分會早已正視此一現實,並企圖介入為非典型受雇者出力,但正式會員對分會就此額外付出的力氣並不樂見。為了因應趨勢,IFJ建議記者組織必須反應分歧的現況,設法為自由工作者充權,並密切注意新聞自由與品質受到的影響,工會、雇主與政府也都必須納入非典型工作者的對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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