節譯:台灣政治經濟研究會
原題:Financial collapse, systemic crisis ? Illusory answers and necessary answers
出處:原發表於委內瑞拉卡拉卡斯的「替代道路世界論壇(World Forum of Alternatives)」,2008年10月。
譯按:目前,金融危機演變為經濟危機,早已不是新聞。但一般談到經濟危機,往往把注意力放在金融體系的改良以及各種因應方案等議題上,較少去思考危機其實是根源於當今的全球資本主義體系本身,從而也不太能夠想像如何超越它。同時,隨著危機時刻各國與各資本之間的矛盾加劇,往往使人們將注意力侷限在自己的國家如何自保,因而忽略了國際主義的重要性。阿敏是國際知名的左翼政治經濟學者,他的這篇文章簡要分析了當前危機的根源,並立足於南方國家、展望了全球反資本主義運動的現況與前景,勾勒出一些讓運動往前推進的基本原則或條件,對我們思考當前局勢與對策上或有助益,故翻譯出來以供參考。
◎金融危機不可避免
一般常將當前的資本主義體系定義為「新自由的」與「全球的」,但這種定義是膚淺的,而且掩蓋了實質。當前的資本主義體系是被一小撮寡頭所控制,它們控制了世界經濟的基本決策。這些寡頭並不只是金融寡頭(如銀行或保險公司),也包括工業生產、服務業與運輸等等領域的大企業。它們都是金融化的(financiarized),這是它們的主要特徵。在此,我們必須瞭解,目前經濟決定的主要根源已經從在生產領域中生產剩餘價值,變成在寡頭之間進行利潤再分配,因此當前的體系就需要金融投資的擴張。在這方面,支配了其他市場的主要市場就是貨幣與金融市場。這就是我對全球資本主義體系的「金融化(financiarization)」的定義。此一策略並非由銀行獨自「決定」,而是這個「金融化的」集團的選擇。因此,這些寡頭並不生產利潤,它們只是透過金融投資來攫取壟斷租金(monopolies’ rent)。
對占支配地位的資本部門而言,此一體系利潤極為豐厚。因此,此一體系不應該被界定為「市場經濟」(這是空洞的意識型態說法),而應該稱為金融化的寡頭資本主義。不過,當生產領域增長緩慢時,金融投資無法無限地繼續下去。因此就出現了「金融泡沫」,完全改變了金融投資體系。如今全球GDP總額為44000兆,而光金融交易(financial transaction)的總額即已達到2000兆。過去金融交易的數額並沒有這麼大,而且過去這些金融交易一般都是用來沖銷、擔保與生產活動、國內國際貿易相關的營運行為。如今的金融寡頭體系已經成為資本主義結構的致命弱點,危機注定要由金融崩潰引發。
◎金融危機背後:資本主義體系危機
金融危機背後,存在著實體經濟的危機,因為金融轉移已經使生產基礎逐漸窒息。因應金融危機的方案可能恰恰會導致實體經濟的危機,使生產相對停滯,並造成南方國家的工資下降、失業上升、不穩定與貧困加劇等等副作用。資本主義體系的危機則緊隨其後。
地球的自然資源已經不像半個世紀以前那樣豐裕了,資本主義體系的危機將以資源爭奪為主要特徵,因此,南北衝突將構成未來鬥爭與衝突的軸心。
過去,新興國家可以取得一部份資源,而不需要與富裕國家掌握資源的特權發生衝突;但今天情況已經改變。占地球人口15%的富國人口為了自己的消費與浪費必須壟斷地球85%的資源,他們不能容忍後來者取得這些資源,因為那將造成富人的生活水平下降。美國維持獨霸地球的軍事武力並發動戰爭,就是為了要排除其他人取得這些自然資源。同時為了保存化石能源,美國、歐洲與其他已開發國家大規模發展生質能源,排擠了糧食的生產,造成糧價上升。
◎統治者的虛假回答
在金融寡頭的支配下,統治者除了重建同一體系之外,別無其他方案。只要它們能注入足夠的流動性以恢復金融投資的信心,且受害者(工人階級與南方國家)的反擊有限,它們便有可能成功。但這種對金融與貨幣市場的管理方式的「調整」並未挑戰寡頭們的權力,因此只是讓體系後退一步,準備未來再跳進另一個金融崩潰的深淵。而且注入公共資金以重建金融市場的穩定,是讓利潤依舊歸於私人,但損失由全社會承擔。
◎真正積極的回答的條件
透過國家干預改變遊戲規則、減少金融轉移,仍是不夠的。當然,理論上我們可以回到資本主義黃金年代的歐洲、以及萬隆會議時代的亞洲與非洲所實行的混合經濟,也就是當時盛行的結合社會福利政策的國家資本主義。但這種國家干預目前並不在議程上,而且社運力量看來也還不足以造成這種轉變。
另一個選擇是打倒寡頭的壟斷權力,使其國有化並將其管理社會化。這並非終結資本主義,而只是逼迫資本回應工人與人民的需求。這需要社會鬥爭從目前的分散狀態進展為政治上團結的力量。
在北方國家,挑戰在於拋棄那些南方人民無法接受的特權。這需要透過反帝運動來建立國際主義,而不是人道主義。
對南方國家而言,寡頭們的策略是將危機的惡果轉嫁給南方國家的人民(使其貨幣儲備貶值、原材料出口價格下降、進口品價格上升)。反過來說,危機也提供了一個機會,重建民族的、大眾的、民主的工人階級聯盟,以此為基礎擺脫排除大多數人民的、依附性資本主義的發展模式,轉變為自主的、包含大多數人民的「脫鉤(delinking)」發展模式,這包括:
一、 國家控制本國的貨幣與金融市場,而非統一的全球貨幣與金融「市場」。
二、 掌握現代科技,打破北方國家透過WTO制裁權規定所進行的科技壟斷。
三、 奪回對自然資源的使用權。
四、 打破由寡頭們控制的全球管理制度(WTO),以及美國及其盟友對全球的軍事控制。
五、 擺脫獨立自主的民族資本主義體系幻象,以及傳統的宗教或種族迷思。
六、 農業問題是第三世界國家發展的核心。一個自主、包含大多數人民在內的發展模式,需要進行激進的農業改革,此一政治策略的基礎是要讓所有農民有土地耕作,而不是將土地私有化與商業化,造成農民流離失所。
七、 推動新的發展極(development poles)的區域整合是條出路嗎?區域化是必要的,但也許不是對中國、印度或巴西等大國,而是東南亞、非洲或拉丁美洲的其他國家。在本次危機之前,委內瑞拉早已正確地選擇建立ALBA(玻利瓦爾替代道路)以及南方銀行(BANCOSUR)。但是推動區域經濟與政治整合計畫的ALBA尚未得到巴西或阿根廷的支持,BANCOSUR則已得到這兩個國家的支持,雖然他們對此銀行的角色的看法依然是傳統的。
循這些方向,只有北方與南方國家的工人與人民的國際主義,才能保證建立一個更好的、多極、民主的世界。這是對腐朽、野蠻的資本主義的唯一替代方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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